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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苏中/立白]黑夜之舟 G

四年。写得最早,但也是最喜欢的一篇文吧。


CP:苏中/Rochu,立白/BelaxLiet

衍生:Axis Powers Hetalia

分级:G

声明:没有所有权



黑夜之舟


她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雨滴敲打在玻璃上,黯淡天光透过破旧的百叶窗照射进来,在墙壁上留下丝丝光影。抬头看了一眼座钟,五点二十四分。 
古老的城镇在雨雾中寂静无声。天空是暗沉的灰蓝,终日阴霾的北方小城,只有路旁的灯柱闪着朦胧的橘黄色光亮。 
缥缈的,温暖的,似乎近在咫尺。 
可若伸出手去,触及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表面。 
她拖着行李,一步步挪下破旧而狭窄的木头楼梯,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栖身之处。 
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有人停留过。裂了几条缝的木质书桌上只留下一张白纸,是流畅的花体写下的西里尔字母。 
До свидания. 
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中,光亮的白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淡漠的弧线。 
城市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I

雨夜。 
店门忽然被推开,冷风和大颗雨滴从门口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坐在柜台后的托里斯•罗利纳提斯抬起头。他有一双好看的绿色眼睛,略长的棕发随意散落在肩头,面貌相比同龄的男性来说稍显清秀一些。 
桌上一盏橘黄色的台灯构成了唯一的光源。有限的店面里几排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占据了大部分地盘,堆积着无数精致的书册,法文、德文、俄文、英文、拉丁文,甚至希腊文。随手抽出一本,虽然书页早已老旧泛黄,古雅的封面却并无灰尘的痕迹,想来每一本都被主人精心擦拭过。 
“欢迎光临。” 
他微笑着。站在对面的是个年轻的姑娘,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她裹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头顶的蓝色蝴蝶结顺伏地贴在发丝上,水滴顺着白金色的发梢流下来。 
她并未答话,白皙的面孔上没有表情,淡蓝色双眸静静地直视着他,眼神孤僻而拘谨,如同一只高傲的小兽。 
“请随便看看吧。” 
刚刚从失神中醒觉过来,发现自己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好脾气的店主,她感到有些窘迫,快速说了句小得几乎听不见的谢谢后,开始环顾这小小的店铺。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轻轻踱步,最终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玻璃展柜上。那里摆放着很多明信片,书信和邮票,每一张都用透明的塑料外壳塑封起来,静静地躺在深色的绒布上。 
风景大多是手绘的,也有部分黑白或彩色的摄影,时隔多年颜色依然绚丽,它们有着一个个令人向往的名字:巴黎、罗马、布拉格、莫斯科……背面的文字也是五花八门,还有各地的邮戳鲜明地覆盖在文字上,封存着曾寄出的情愫多年不变。 
“那是我的收藏。” 
仿佛看穿了姑娘的心思,托里斯轻声解释道:“这些都是别人曾经寄出过的,从一个人的手中传递给另一个人,最后辗转到了我这里。有近些年的,也有十几年、几十年以前的。您若是喜欢,可以买一张带走。” 
她看着几张东欧风格的卡片,表情若有所思,形状优美的下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人在旅途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心情想要传达给在乎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它们的背后都有怎样的故事,”他笑了起来,“但是,它们以这样的方式保存了下来,也是一种永恒。” 
那晚,托里斯耐心地帮她把挑好的几张卡片扎上丝带,放在厚厚的纸袋里,全然不在意来客买下的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还热情地将名片和自己的雨伞借给了她,执意说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冒雨回家。 
她道了谢,然后看到名片上店主那一栏写着托里斯•罗利纳提斯。 
“……托里斯。” 
姑娘凝视着那排文字,轻轻地念出他的名字,是柔和却清冷的声音。 
她说,我叫娜塔莎。娜塔莉雅•阿尔洛夫斯卡娅。 



II

如同行进在暗夜中的一只船。 
墙皮因阴雨纷纷剥落,从天花板摔落在地粉身碎骨。暖炉早已停止工作,每到半夜的十二点,它的热气便会一丝一丝褪去,被夜吞噬。 
如此漫长的黑夜,太阳似乎永远无法升起。 
百叶窗透过的月光,不经意间照亮了卡片上绚丽的颜色:尚未完全解冻的湖面仍覆盖着薄薄的白雪,远处有废弃的木船与芦苇,落日在地平线的尽头不肯消失,空中点缀着大片的橘红色云团。 
——白夜。 
这是娜塔莉雅童年时曾目睹过的奇异景象,却不曾想过会与它在这小小的书店里重逢。孤独的星球按照既定的轨道,一刻不停地行进着,黄昏还没有过去便与黎明相接,从日暮余晖直接过渡到晨曦。 
翻到背面,有潦草而张扬的斯拉夫字母。是俄文,她的母语。 

“……明亮的白夜,永不熄灭的光。 
想想看吧,面朝东方,你看到初生的晨光慢慢在天幕中绽放,从赤红到橘红,最后铺满纯粹的金色。而背后地平线上,落日的身影尚未消失,如同画布上出于同源、却涂抹于异处的笔触。在日光的交替中,这白色的湖面会变成淡紫,仿佛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景象。 
我走过河流岸边,这里没有灯光也没有人迹,左手边是芦苇与沉船的河,右手是一大片静默的白桦树林,它们在稀少而珍贵的春风中摇曳作响,像是在微笑。“你瞧!”它们说,“我已很久未曾见过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客人!” 
那么我身处何处?又该去向哪里?我不知道,可我仍在路上。 
这一切,希望你可以看到。它们曾在我的双眼中停留。 
伊万”

笔触深浅不一,凹凸不平的轨迹中墨迹已褪色。手掌摩挲着那些文字,几乎能听到钢笔行进在纸张表面细碎的摩擦声。发信人的语气与字迹都让她想起年少时代离家出走的哥哥,同样叫做伊万的小伙子。而收信人的名字是奇怪的拼法,并不像寻常的俄国姓名,她怔怔地看着,唇齿轻擦,一字一句地拼出,Y-a-u, Yau. 
陌生的发音,简单却令人心悸。或许是异国的名字,或许来自古老的、遥远的东方国度,又或许只是朋友间约定的昵称,一个友情的见证。 
另一张卡片,是手绘的桃花,枝干错节,深深浅浅的粉红墨色点缀成五瓣花型,色彩因年代久远有些黯淡,这是中国人熟悉的绘画方式。署名除了那奇怪的拼法,还有一个她不懂的复杂文字,如同咒语般的东方图腾。书写栏里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伊万,春天到了,南方的春天。 
耀


Y-a-u, I-v-a-n. 
每到这样的夜,思绪总会天马行空,不由人掌控。 
I-v-a-n. 
——你仍行进在这路上,而我应该去向哪里,你这姗姗来迟的春天? 
她双臂环抱膝盖,将头埋进了臂弯,消瘦的脊背抵在冰冷的墙上。 



III

她从俄罗斯的家乡搬来偏僻的东欧小城,租下廉价的阁楼房间,狭小的斗室除去床、书桌和衣柜再无他物;深居简出,从未有朋友来拜访,甚至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偶尔会去那间小书店驻足片刻。 
四周的住户与这个年轻姑娘擦肩而过时,总会忍不住私下议论些什么。苍白的脸色,淡漠的神情,以及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的性情,都成了街谈巷议绝好的材料。他们猜测她是学生,是艺术家,甚至认为她是抑郁症患者,由于人生打击藏匿此处……种种猜想不一而足,给居民们的茶余饭后增添了少见的乐趣。 
碰面,私语,谈笑,一拍两散,之后心满意足,生活各自继续。 
潮湿而寒冷。石子铺成的小巷,缝隙里已长出青绿的野草,在雨丝中不紧不慢地颤动。是的,雨,连绵不断的阴雨,似乎是这个北方小城唯一的良伴。在这一年的四月,它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早。冰冷渗入骨髓,侵袭着内心,赶不走的落寞灰色。 
此后她曾再次拜访过托里斯,又被莫名的动力驱使着再次驻足于那些旧物面前,继续为它们扎上精致的丝带,带回家中,继续在夜晚放任思绪。 
第二张,黑白无彩的城市摄影,高塔下的广场,鸽子在一瞬间忽然起飞,覆盖天空;第三张,蜿蜒的田野小河,旁边有大簇盛开的红莓花朵;第四张,灰黑的乌拉尔山脉与白雪……有时是大段大段的话语,有时只有简单的一句,还有的时候干脆画了一个奇怪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凌乱的俄文字迹一如既往,潦潦草草地在结尾署上伊万的名字。而东方人(她已在心中这样认定)寄来的卡片多是淡雅的中国式绘画,桃花,牡丹,锦鲤,水仙,芍药,仙鹤;偶尔也会有古老的东方建筑照片,每一次都在信末标明日期和所到之地,以及他那有繁杂图案的名字。 

我早已看不清来路,也不知道前方是何处,然而我在路上。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共同度过的那段时光的意义。 
我似乎无法阻挡自己的脚步,有一片汪洋在胸中澎湃高涨,我仍需继续前行。 
伊万,我们看似并驾齐驱,却终究无法同行。 
一旦中止,便坠入完全的黑暗,无法看到那片光。光,耀,记得你说过这个字的含义。我仍未放弃。


第十张。第十五张。第二十张。 
无法接续的对白,只能在心中呓语,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如同两叶行驶在暗夜中的船,交错而过。 



IV

活动了一下因寒冷而变得僵硬的手指,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从清晨到黄昏一如既往,钢笔蘸着溅出的墨水在纸张表面划下一行行字迹。 
……他该是位温和的东方青年,拥有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年轻面容和纯净的黑色眼睛,有如黑曜石般的幽深,波澜不惊,外人无法得知暗潮下的波涛汹涌。 
……那时他们尚未分开,十年时间并不算短,而与此后的一生比,亦绝对不够长,来不及衰老、死亡就要接受决裂和分离。 
……他似乎走过各种地方,每一个国家,从清晨的河边树林到苍茫的雪后原野,一直在赶路不肯停留,也不肯告诉别人目的地是哪里。当地的居民总说,曾有位高大的斯拉夫人路过,有着浅金色的发丝与意外温柔的紫罗兰色眼睛,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信件,又很快消失在路上。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清晨大雾弥漫,火车沉闷的汽笛声划破死寂的沉默,巨大的钟敲响告别的倒计时。他没有说什么,他同样也没有。鸿沟深埋于心灵之间,远比真实更难跨越和忘记。于是他微笑着打开了车门,没有感伤,没有道别,没有挽留。只能从对方小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唇形变化中读到两个字,再见。 
…… 
……她将写好的墨迹斑斑的纸张折起放入信封,投入楼下的邮筒中。 
关掉台灯,世界重又陷入黑暗。 



V

——你为什么会对写这些明信片的人感兴趣?相熟之后,托里斯这样问。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有可能是我的哥哥。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全部买下呢? 
——那样等于直接从开头看到结局。 
她垂下头,白金色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无论“真实”是如何,我希望用自己的心,写下他们的世界。 



VI

第四十张。第五十张。 
仍然是手绘,深蓝色水彩的天空和浅黄色花树,歪歪扭扭没有章法,与以往的从容大相径庭,只有字迹仍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我并不知道这个小镇的名字,但我想,我已经到了南方。耀,当你那边的春天来临的时候,这里的世界早已是一片生机盎然。天色蓝得刺眼,小镇房屋是黄色与橙色的砖瓦,屋后有着高大的山楂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或许我会留在这里,虽然我努力起身赶路,但似乎已无法抗拒它的召唤。 
伊万

而东方人寄出的最后一张卡片,是空白。 


VII

他看到他,在最后一封信所画的黄色砖瓦房屋前,宽大的风衣和一成不变的长围巾,带着熟悉的孩子般的笑容,因长年跋涉而日见消瘦。漫长旅途使人忘记来意和前行的方向,忘记来路上曾有过的争执与决裂,欢愉与忧伤。余下的,只是不停地赶路,并对自己说,我在前行,直到最后一丝生命枯竭。如此执着而又一意孤行。 
你好。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同时说。 
走了那么远,只是一声关于春天的问候。 
最后一句话她思索了很久,终于画下句号。 



VIII

“告诉我那两个人的事吧。” 
托里斯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来,眼前是娜塔莉雅的手稿,他挠了挠头,被姑娘的要求搞得有些糊涂。 
“我想,你已经写下自己的结局了?” 
她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些明信片和信件都是大约十年前收集到的。”他的表情很复杂,“大致的事情和你推测的一样,那两人曾经是十年的挚友,后来起了很大的争执,因此分开……那个叫伊万的小伙子一直在给他的朋友写信,就像卡片上所说,直到在异国他乡去世……最后这张手绘没有寄出,留在了图上所画的疗养院,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以买到的。” 
“那么……他的朋友呢?没有见面?” 
“娜塔莎,”托里斯长叹了一声,“你看过那么多次那个人寄的明信片,没有注意过时间吗?” 
第一张,第二张……直到最后一张,每一张都以时间为序标注着不同的日期,她有些疑惑。 
“时间有什么不……” 
然后她忽然怔住了,目光投向了以前从未留意过的邮戳。 
黑色的鲜明花纹,覆盖了邮票的3/4处,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 
所有东方人寄出的明信片,日期都在一处定格。 
那是1991年12月25日。 


所有的旅程都在一天开始,所有的旅程亦在同一天结束。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象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象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是你在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怀念我, 
在世上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IX

——我身处何处?又该去向哪里?我不知道,可我仍在路上。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会留下吗?还是…… 
——托里斯,你会跳舞么? 
——什、什么? 
——什么都别问。 
她关掉了书桌上唯一那盏灯。 
唯有在黑暗中,心才能真正感到自由。雨季过于漫长,寒冷又过于迅疾,如若要行进在黑夜里,便只有接受海面上一次次擦肩而过的结局。 
她沉默着,他也沉默着,缓慢舞步在老旧的地板上伴着雨声沙沙作响,留声机里,有女声轻柔地唱着: 

Wir sind wie zwei Boote in der Nacht. 
Jedes hat sein eig’nes Ziel
und seine eig’ne Fracht. 
Wir begegnen uns auf dem Meer, 
und oft fallt der Abschied uns schwer. 
Warum wird uns das Glück so schwer gemacht? 
我们如同黑夜中两只舟 
相遇于大海上, 
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 
缘何幸福到头终成空? 



X

她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雨滴敲打在玻璃上,黯淡天光透过破旧的百叶窗照射进来,在墙壁上留下丝丝光影。抬头看了一眼座钟,五点二十四分。 
古老的城镇在雨雾中寂静无声。天空是暗沉的灰蓝,终日阴霾的北方小城,只有路旁的灯柱闪着朦胧的橘黄色光亮。 
缥缈的,温暖的,似乎近在咫尺。 
可若伸出手去,触及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表面。 
她拖着行李,一步步挪下破旧而狭窄的木头楼梯,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栖身之处。 
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有人停留过。裂了几条缝的木质书桌上只留下一张白纸,是流畅的花体写下的西里尔字母。 
До свидания. 
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中,光亮的白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淡漠的弧线。 
城市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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