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farewell

[APH][露中]Masquerade 假面舞会 G

误读事件有感。

以及我爱肖斯塔科维奇。


CP:露中/Rochu

衍生:Axis Powers Hetalia

分级:G

声明:没有所有权



突如其来的大提琴声在他耳边奏响了。
半睡半醒的人有点气愤地转过头去,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褪色的木书架,似乎积攒了一个世纪的灰尘顺理成章地落下来,呛得他狼狈不堪。隔壁住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时过午后便开始的、无休止的练习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怪癖。可惜技艺并不高超,他皱了皱眉,这年轻的先生弦下流淌出的音符因生涩而显得怪异,哦——那可是他的音乐家,他的提琴手,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无痛心地想,这曲子曾在脑海中勾勒出的形象,是放逐般的诡谲,还有悲凉的叹息。
它的形象他已经记不清了,这也难怪,常人无可企及的漫长时光让他们的心都变得健忘而坚硬。到底为何突发奇想跑来这里无踪可循,怪诞行为也无须理由,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伏着头站在低矮的阁楼里,一手撑着墙壁,一手在落满灰尘的旧物中翻找着什么。高大的身躯挤占了大部分空间,墙上那面裂了缝的镜子映出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斯拉夫人不禁觉得恼火又好笑。他随口嘟囔了一句,把砸人的罪魁祸首搬了下来,却意外地在发黄的故纸堆中摸到了熟悉的纹路:一沓落满灰尘的黑胶唱片。
那些有关它们的片段似乎随着他越来越模糊的记忆而散佚不见,那些被水分和霉气销蚀了的乐谱不过是废旧的残骸,稍微一碰就会崩溃,他想或许应该为所有不合时宜的旧物寻找一个归宿,无论何处。
所幸还有他们的名字,和那些乐曲,手指轻轻地抚上去,一个个地念出:Мусоргский——Проко́фьев——Чайковский——Шостакович……Шостакович. 斯拉夫人眯起眼睛。他不是个适合优雅柔靡圆舞曲的家伙,从来不是。谁也不知道上世纪20年代他抱持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爵士乐组曲,浓浓的、颓废的资产阶级美学,红色时代的不谐和音。
留声机早就坏掉了,暗金色的头折断般地垂在地面上,想象着它的唱针搭在黑胶纹路上随着乐声一起摇摆的样子,充盈着整个房间——不,不是这狭小的阁楼,那旋律会比他年轻的音乐家邻居所弹奏的美妙得多,而墙那边犹如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自觉地停了下来。
但它却唤醒了,唤醒了深藏在他心中的久远的影像。全然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像,它原本并不在那里,偏偏又鲜明得不可思议。他站起来,陈旧的木地板在靴子底下发出嘎吱声响,看见阳光从窗外倾斜地照进,能看清空气中无数金黄色的尘埃。仿佛他人附体一样,听到自己唇舌间吐出清晰的话语。
跳舞吧,就是现在。
空气中并没有什么人伸出手回应他的问询,于是斯拉夫人摊开双臂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恶作剧地转了个圈子又停下来。高大的家伙步伐有些沉重,一二三,他在心中默念着舞曲的节拍开始旋转,放大了许多倍的影子在明亮的墙上投下庞大的暗色。
可惜事与愿违,那个可恶的木书架再一次给他找了麻烦——这次是脑袋直接撞了上去,它的主人痛得咒骂了一声,捂着额角笨拙地跳开。
你在干什么?斯拉夫人自言自语。他太久不跳舞了,和着音乐旋转的形象,与许多个被遗弃掉的形象一起,仿佛脱离了他的掌控。紫色的眼睛惊讶而又迷惑地看着视线的焦点飘渺不定,或许飘出窗外,一跃回到藏匿所有秘密的地方。
跳舞吧,在1956年。

在1956年。他那时算不上年轻,可也不老,没有一颗慢慢被岁月磨蚀而快要失去光泽的心。笔挺熨帖的军装,黄铜纽扣擦得锃亮,长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回音。上司挑了皇室留下的建筑用来召开会议,于是他能看见前方的鎏金装饰与大片落地雕花镜环绕的长廊,富丽的穹顶绘着巴洛克风格的油画,壁灯和金色烛台中的蜡烛交相辉映,有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这是他,可又不是他。年轻人有些无所适从,伫立在吊灯和烛光的晕影中,在曾经的女皇最喜爱的舞厅里孑然一身。
似乎是约定好了一样,一瞬间耳边充斥了各色各样的声音,他看见精致而沉重的大门突兀地洞开,吵吵嚷嚷的人们如潮水一般涌入了这金碧辉煌的古老宫殿。人声之外只有华尔兹舞曲的旋律,欢快之中隐含着异样的忧郁。Шостакович,当作曲人的名字跳入青年脑海的第一秒,有人大胆地推了一把把他送入舞池,他趔趄了一下愣在原地,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本能的记忆排斥着突然的影像,但这一切正无比清晰地发生在眼前。别和它较真,万尼亚,他对自己说,即使它不是属于你的,那又有什么要紧。他生命中的意外太多太繁杂早已不缺少离奇的经历,而它不过是所有“不可能”中最绚丽的一个,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在1956年,最疯狂的时候进行着布尔乔亚式的狂欢。
它只能是一场怪异的假面舞会。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他呆立着,瞳孔因茫然而微微收缩,环绕在四周是他的伙伴们。匈牙利姑娘开怀地笑着牵起了东德人的手,后者嘴里抱怨着却露出欣喜的表情;在波兰人背对着他的身影后,微露着姐姐光泽的灰发与温润的蓝色眼睛,她总是好脾气而温顺的,不失为一个美貌的舞伴,尽管现在的她和娜塔莉雅早已脱下了她们曾经引以为傲的“贵族小姐”的华服;白俄罗斯少女美丽的面孔上一如既往地冰冷,她把手伸给表情温和的青年,后者如同得到了珍宝般恭敬地行了一礼。也该偶尔让她换下那身单调的衣服了,他想,年轻的女孩子不该整日与冷冰冰的军装为伍。
然后他看见自己,身旁舞者的声光影象慢慢拖长,在长廊中肆意挥洒。他们交谈,他们笑,他们合着音乐旋转,只是彼此不相认。拨开模糊面目不清的人流,苏联人想自己需要一个舞伴。现在,时机正好,顺利莫名。他看见五十年前的自己握住了东方青年的手,严肃的中山装已经脱掉了,没有礼服,清浅的白色衬衣领口扣得过紧,与他身上惹眼的军装搭配在一起是那么突兀。他睁着乌黑的眼睛,安静,有些迷惑。
只有这点上是相同的,东方人不确定的眼神甚至掩盖了他一贯的含蓄,他将手搭在他肩上,仍带着些腼腆,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毫无退缩的意思。苏联人轻轻地笑了,这动作是他所熟知的表示,你不能要求习惯了严肃甚至拘谨的中国同志太多,一切热情,豪放甚至是疯狂的表示都是不寻常的,即使是此时。
即使如同一对情人。
他听到王耀轻声问这是在干什么,他没有回答,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总被漠视。他说不,不必追根究底。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情是超出预定轨道之外的,这也不坏。他们沉默地共舞着,东方人学到了新的词语,Маскара,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称呼它。用假面掩盖真实的脸孔,用谎言遮蔽真实,我的朋友。
“可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曾遮盖住自己的面容。”含笑的目光投来询问。
“那就让我们以说假话开始。”他回答——如果愿意,你可以说出所有的谎言,所有的反语,所有的诘问,但仅限这一夜。就像儿童们的说谎游戏。
东方人微笑着摇头,可紫色眸子里透出的目光告诉他,他的舞伴是认真的。中国人愣了一下本想拒绝,然而分不清是不想让对方失望的心理或是隐约的发泄欲望作祟,半真半假地,他们开始互道谎言。从起初简单的“今天会下雨”,到逐渐开始的、肆意的嘲讽。他们有如一对最大逆不道的渎圣者,诅咒着上司口中最高尚的事业和追求。
我们的同盟总有一天会分裂,是不是?回答他的是一阵放肆的大笑。他听见自己不停歇地继续问下去,你不能否认,这一切都是真的。追求即将堕落,理想即将破灭,所爱变为所憎,高尚臣服于腐朽,光明隐没于黑暗,伟力衰败于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有既定的结局,告诉我,迎接将来的遗忘和溃败时,你会怎样做?
东方人止住笑,将埋在他军装领口处的脸仰起来,面颊上还残存着余温。我不想说谎,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真有那时,那时我将继续怀念你,以最大的伪善以及最不可磨灭的记忆。
他看着他,一言不发,狂欢在继续,金黄的光影中却看到黑暗无声无息地蔓延,像雷雨之夜的空中戛然划开了一道洁白的闪电。律动的人群拖长了影子,怪异如同群魔,而音乐轻快旋律的背后,有低沉的呜咽。预示着变化与不定的箴言,就这样轻易地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只有一句是真的,东方人说。
他想问下去,周围却陡然变得安静起来,唱针停住,舞曲结束的尾音和人声鼎沸一起消失,一切陷入黑暗。
舞伴漆黑的发梢,随着离去的步伐微微摆动。他停留在原地闭上眼睛。

后来他们各自都不再跳舞了,有天他发现留声机坏了但懒得去修或换新的,它花朵形状的脑袋就这么耷拉下来,被粗暴地塞进看不见的地方。这是个好结果,或许对它来说。交谈逐渐不见了,通信和会面也没有了,亲历的一幕幕都变成记忆里看不清的画面。有一瞬间他心中跃起古怪的对往事的猜疑,只有一句是真的,王耀这么告诉过他,然而在来得及仔细揣摩之前,离别就已经发生。
那是场假面狂欢,还是即将来临命运的投影?
可他不知道。等到这个影像终于浮现在眼前时,世界早就改变了,而谎言全都成真。别人甚至不能确定是否有这么一场荒唐的表演,在1956年的时空发生。或许我该去问问他本人。青年这样想着,一边向中国访客的住处走去,雪已经停了,四周安静得令他不适应,这场大雪似乎从舞会的乐声响起时就不停地在落下,一直到1991年12月27日。
东方人站在那里等着他,这一次是他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斯拉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准备好的问题在此刻奇怪地被抛诸脑后,双手相握,他拉着高大的人,一直走到雪地的中央。他的笑容仍然是一成不变,温和而安稳。
那么,再来跳一支舞吧。他说。
在这个颠倒混乱的年代。
没有礼服,没有乐曲,没有假面。Маскара——但我们或许仍然可以这样称呼它。
你还要说假话吗,他笑起来。现实却是所有谎言都成真。
这难不倒我,不过那时我只说过一句是真的。
这些不过是伪装,和那些一样是妄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东方人回答,可惜我给不了你答案。只有谎言,相似的谎言。听我说,我说你一蹶不振,我说铁幕落下,帝国崩溃,我说你屈从于漫长的不可抗的苦难,我说人们嘲弄战场,亵渎光荣,憎恶挚爱,我说他们手持崭新的利器从自己的墓地上走过,把那些坟墓全掘开,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说我已无法继续怀念你,因为谁也无法再听懂灯光熄灭、幕落散场后,最后一丝黑暗中的回声。
什么时候散场呢,他听到自己问。
我不能用真话回答你,王耀说。就在此刻。
长久的沉默,太多的影像辨不清它是否存在。雪地被踏出深深浅浅的足迹,他不觉得冷,目光投向沉静的客人时才发觉对方仍然只穿着单薄的风衣,他俯下身去,相挽的舞姿化为了拥抱,那些关于他的、辨不清是否存在的记忆被重新唤回。已经不必再追问他那句唯一真实的话是什么了,在这久违的重逢中,他终于明白。仿佛听到黑发青年的应答:它仍然是真的。但不要说,也不必说。
他们依然拥抱着,在雪地中央,或许这样能够抵御冬天,虽然他们不确定。

然后耳旁传来了陌生的旋律,大提琴声再一次响起了。他闭上眼睛想从年轻音乐家的蹩脚演奏中分辨出曲子的本来面目,可许久未能如愿。
于是他明白了,那已经是全新的一曲。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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